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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夫君的亡妻回来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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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6节
      意玉早早过了难堪的时候,麻木了,便加紧步子,踏进梅林。
      *
      薛洺跑死了三匹马。
      他知道怀家的小女儿是没这么大的胆子,无非是手段。
      可他和明玉的一对孩子,是薛洺唯一能感受明玉的活物。
      明玉不能有事,她在乎的孩子也不能有事。
      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危险,也不成。
      薛洺被风呵住了眼睛,前不久才在战场上杀红了的眼睛,如今在颠簸中,却显得益稳泰。
      他高头大马,甲胄穿身,眉骨高耸,让人不觉仰视,是草原上落幕,却仍旧血腥的狼王。
      低气压,高威严。
      怕是阎王来了都得抖三抖。
      这么凶恣的人,却要去鞫最怯懦弱小的意玉。
      下马——
      揪住一个侍从勘问考察。
      侍卫被吓得赶忙去找自己在内院的老娘。
      爬起来的老娘也哆哆嗦嗦给薛洺指了条路,说一对儿女安好。
      得知没事,薛洺便不打算看孩子,他要先看妻子。
      他去了梅林,梅林葬着他唯一的妻子。
      慌张已无。
      妻子离世的痛楚就卷上来,攫住他。
      他身上的血腥感更浓,苍凉更重。
      就真和地狱修罗一般。
      腰间还佩着长利的重剑,甚至因为时间赶得及,没来得及擦拭,且还有血。
      他的脚步很沉,越走越重,越走越急,越走越带来恐慌与压迫。
      这样可怕的人,宽大的胸膛、硬实的肩膀,靠近梅林。
      所到之处无人不吓得手抖惊愕失色然。
      尤其是薛洺路过,高大的身躯横亘在才嘲讽完意玉的那几个婆子丫头前,满身煞气,吓得几人比她们嘲讽呆的意玉,还更要地呆若木鸡。
      直到这尊仿若地狱的杀神,听到了一阵笛声。
      清脆、悦耳,任谁听,都知道是和小娘子一样窈窕的歌声。
      于是,那几个婆子丫头活脱脱看着方才还是地狱杀神的薛洺,冷硬的眼眸竟闭缓,眉目间变得柔和。
      他抬眼。
      这是。
      明玉的笛声。
      他嘴角平平压成一线,托着重冷剑,一步步、心慌地,朝着梅林传来的笛声那走去。
      薛洺顿足。
      面前女子明明放异彩,却侧身垂头,颇有些拘束的模样——
      倒身在他黑曜石的眸子。
      女子鞠颈吹笛,独显侧侧右脸,眼睑垂危,瑟缩柔顺。
      只手指有力有生机,熟稔翻动敲笛声,手串上还带着个硬邦邦灰蒙蒙的石头手串——于嶙峋勃郁的梅花桩下立身,梅叶应指相向。
      大放异彩。
      薛洺因为她的技艺娴熟与异彩,晃神了瞬。
      紧紧,又因为她不自然与单薄而顿感无趣,回神。
      随即冷嗤一声。
      意玉听到了脚步声。
      她放下了笛子,好好握在手里。
      这是她失踪已久的笛子,上面还刻着全石二字,这是她的小字。
      姐姐之前借走了,说过会还,无奈姐姐逝世,不想如今竟在这发现了。
      她看向男人。
      男人身姿高大,面容硬朗凶煞,眉宇间都氤氲着股郁气,活脱脱一只狼。脸上以及拖着的剑,都带着血点。
      但是那种虽血腥凶煞,却仍旧高贵的狼王。
      好看,有力气,可让人不敢。
      不是不敢亵渎,而是不敢找死。
      他变了。
      姐姐没死前,他救下年幼的她时,曾经是虽看着高大凶煞,却心有蔷薇、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。
      如今至亲至爱的姐姐逝世,他变得冷漠,变得颓丧又狠厉,仿佛没了心,没了希冀,活脱脱一个冷面杀神。
      意玉心中猛刺一下,不知还是心疼还是其他,但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心疼。
      男人来到她面前,意玉能够凑近看他,眼睛正巧在心胸位置
      她下意识低头,看到男人精瘦有力的腰间,有一枚宝炉玉。
      宝炉玉内有一块石头,若隐若现,外有玉制雕琢龙凤纹路,成一个香炉的模样。
      本该叮当响,可在男人走过来时,却岿然不动。
      应该是面前人武力深厚,致使如此。
      男人迎着阳光而来,遮住她所有的阳光。
      他冷平道:“给我。”
      意玉避开他修罗一样的眼睛,自己手里只有笛子。
      意玉顿顿,后把笛子给他。
      薛洺冷嗤:“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。”
      薛洺皱眉,拿着随手的布绢细致地擦了又擦。
      总算因接笛子这个动作,他看清了面前女子的外貌。
      眼睛像小折扇,圆溜溜的,总是忽闪忽闪地垂。
      看着沉默瑟缩,却有韧性在其中。
      薛洺极快地避开了意玉的样貌。
      他眉头微动。
      心下思绪万千,脑子里过了多少个想法。
      和明玉像,过于像。
      尤其是低眉垂眼时,和明玉低着头,揣着心思打算盘的狡猾模样,最为相似。
      不过一个低眉是畏缩,一个低眉是思考。
      薛洺对意玉的态度,从陌生,突然变得极其冷漠厌恶。
      他想到了什么,问:“你是怀家的女儿?”
      意玉称是。
      得到准确答案,看着这张脸,薛洺对意玉,有了防备与生厌。
      如果说原来,凭他对这个妻妹怀意玉的性子了解,薛洺知道她八成不会做出伤害儿女,且居心不轨的大胆事。
      可如今这张八分像的脸一露出来,怀家的心思就变味了。
      薛洺明确知道——
      这怀意玉没对薛家居心不轨的胆子,可怀家有。
      今日初见,便是如此刻意地吹笛子,学明玉。
      若是怀家想凭借怀意玉一张和明玉八分像的脸来迷惑他,给怀家谋一些好处……
      必将后患无穷。
      得防着。
      薛洺是收到了那封信,才回府,他冷声问:“那封信,我收到了。”
      意玉抬眼。
      薛洺讥诮:“原先我以为,凭你的性子,你只不过是为得到夫君的心,怕受了冷落,才病急乱投医。”
      “如今一瞧”他把笛子擦干净,睥睨着头才到他肩膀的意玉,“倒是我轻视小瞧了。”
      他的威压于无形,沙哑的声音却冷然,话锋一转,声音更为沉闷果决了:
      “你坏了规矩,这是第一次。”
      意玉垂头。
      他是薛洺,她第一眼就认出来是她。
      她没想过把笛子拿回去了,刚才的笛声,也是想给姐姐一曲缅怀。
      缅怀后,就把笛子真正送给姐姐。
      但意玉却下意识地道错,一字一顿:“抱歉,抱歉。”